未来属于 Fanning:
专访 Kiko Kostadinov
女装背后的设计师二人组

双胞胎姐妹 Laura 和 Deanna 谈其品牌的科幻现实主义

  • 采访: Claire Marie Healy
  • 摄影: Vicki King

在波兰导演安德烈·祖拉斯基(Andrzej Żuławski)70年代末的科幻电影《银色星球》(On the Silver Globe)中,一群星际探险者逃离地球并找到了一个新的星球开始生活。这部拍摄制作于苏联主导时期的波兰影片对未来狂野而坚定的想象,与当下的现实不期而合:当前的社会是唯一的出路吗?还是存在其他可能?这部电影启发了 Laura和 Deanna Fanning 设计了 Kiko Kostadinov 2019 年的秋冬系列,却让人感觉尤为切合当下的话题。随着新冠疫情的全球大流行,我们的生活方式被重新组织,这种原始化重置的美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让人感到应景。“奇怪的是,时间似乎变得更短也更长了。”在英国政府下达居家隔离禁令后开始远程办公的这对双胞胎姐妹,在三月时告诉我说。“而且世界也变得更小也更大了。”

当下的时刻让人觉得我们需要构建一种新的着装语言,而 Fanning 姐妹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过去四季中, 她们为 Kiko Kostadinov 而做的设计以实用功能最大化为主题,打造出了一种自信而果断的女性形象。审度当前反乌托邦式的着装情绪,最适合描述 Kostadinov 女性的词可能就是“果敢”了。受启发于过往对于未来的想象,她们的设计有一种非常适合我们当下状况的勇往直前和敏捷。她们推出的首个 2019 春夏系列,参考了作家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Huxley)的小说《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中的配色;而 2020 秋冬系列则并没有具体引用任何文学或电影作品,而是探索了一种总体的观看理论(尤其是 20 世纪早期的格式塔心理学理论,该理论认为人类通过各局部之间的相互作用来认识整体)。钻石形状、凸起,和里里外外的漩涡状针织物点缀——即便没有直接来自艰深文献调查的秀场笔记,它们鲜艳的机械结构也总是像某种构建世界的细节一般。

今年二月,Laura 和 Deanna 得闲在她们宽敞的工作室里和我见面,边闲聊边为自己设计的大色块服装充当模特进行拍摄。她们透露说,人们曾经以为她们是有着双重名字的同一个人,即便是现在,有时也还会碰到这种情况。(她们常用的造型师 Agata Belcen 事先告诉我说,Deanna 之前跟她说,双胞胎里面常常一个人的脸会长一些,另一个人的脸则会宽一些。现实中看来,这倒是真的,只是几乎难以察觉。)这对双胞胎并不会抢着把对方的话说完,这对我听录录音倒挺有帮助。她们思考周全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谈话,常常会瞥一眼对方,然后同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尽管她们承认同样毕业于中央圣马丁的校友 Kiko 对于设计过程几乎毫不干涉,但 Fanning 姐妹依然通过和其他品牌进行联袂创意合作来涉水时尚周的无尽漩涡。她们合作的品牌包括:ASICS、Camper,以及与由双胞胎姐妹 Giulia 和 Camilla Venturini 设计的品牌 Medea 共同推出的 2020 年秋冬系列手袋(真可谓是一次让人愉悦的意外对称)。2020 秋冬系列中螺旋状的视像错觉,给人以一种无尽无限之感。Fanning 姐妹告诉我说,她们想要提供一种不同于眼下特别平面,只存在于屏幕之后的设计。这些服装不只是为那些幻想另一种不同现实的女性设计,更是为了付诸行动的女性而设计,而这样的组合感觉恰能面临当前的挑战。似乎 Fanning 姐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样:未来已然就在眼前。

Claire Marie Healy

Laura Fanning 和 Deanna Fanning

你们俩在设计过程中是如何进行分工合作的?

DF: 我的工作是负责纺织品的构造,因为我学的就是针织专业。我们俩很自然地对品牌有着共同的美学构想,但我们在探索构想的过程中总是会有不同方面的侧重点。

LF: 在时尚行业,你总是在非常紧密地与人合作。这是一个特别心理性的游戏,所以你得要对跟人相处感到自在才行。

DF: 解读是其中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方面。眼下,当你走进一家工作室时,常常会发现很多人的母语都不是同一种语言,所以光靠语言自然是不够的。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未必会花太多功夫在做计划上,而更多地像是一种视觉上的交换——也许那是我们目前为止合作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特别喜欢你们在给 Kiko 做设计时的一点:似乎你们有一种可持续而且细节丰富的研究方法:不管那是针对你们在看的电影,还是在读的书籍。比如 2020 秋冬系列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对于基本几何形状和格塔式心理学理论的执迷。这种动态关系在实践中具体是如何运作的?

DF: 那就好像我们有一个触发开关一样。然后我们就会非常投入地钻进那一领域,然后再把它带入到服装设计中。我想是因为我们不做季前系列,所以会有很充足的时间。一个时尚季的系列设计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就会进入到几乎非常直觉性的创作状态中。你都不一定要再看那些参考资料,因为想要尝试的想法和根本性框架都已经成形了。我觉得那是做调查研究特别棒的一部分,就是能够把那些想法都带入到自己的潜意识中去。

LF: 在设计 2020 年秋冬系列时,我们感到服装在今天的价值取决于它们如何在网络上被呈现,网络形象就是你的资本。所以我猜我们就想要回归到用我们的双手和制衣技术,来对抗那种非常平面、图像化、好卖的服装概念。

DF: 比如膝盖上的钻石形状设计。裤子是立体的,但你要怎样把平面的图形再放回到立体中去?

秋冬系列中有一部分采用了并不太明显的大地色系。那些颜色是从哪儿来的?

DF: 我觉得那是一种非常直觉性的东西。澳大利亚的阳光是非常耀眼的,或许那是一种对明媚的怀旧吧,因为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灰蒙蒙的。

LF: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色彩。有些人觉得它非常具有对抗性,色彩可以是非常影响情绪的。

DF: 到这会儿,我们应该已经和色彩之间建立了一种比较健康的关系。我知道现在已经是 2020 年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觉得西方式的叙事、以及这种叙事和宗教之间的紧密联系已经大大阻碍了色彩在服装中的发展。人们依然在把红色称为“红衣主教的红色”,而紫色则有很多年都不被穿著,人们特别讨厌紫色。我们有一位来自意大利的买家说,“在意大利没人会穿紫色,那象征着霉运。”

在墨尔本城郊长大是怎样的一种经历?

LF: 我们一直都对服装很感兴趣。我母亲的家族是做服装的,所以我们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我记得我妈的一位阿姨,她有一大堆意大利版的《Vogue》杂志就堆在车库里,真的特别感人,因为那些杂志都是她的参考素材。在 90 年代的时候,那些杂志里的颜色都特别漂亮,而且有时候还特别前卫——那让我特别受启发。DF: 我们还有过一个在周日市场摆摊的阶段。那是在城市的另一边。我们会在工作日到各种不同的慈善旧货店里淘二手衣,然后为我们挑选出的系列感到特别骄傲!(两人同时大笑起来)真的挺疯狂的,我们会用蒸汽把它们烫平,洗干净,然后喜欢得不行!我们卖得还不错,曾经每次都能卖上几百澳元。

你们参考引用的资料有时候挺深奥的。你们是会去翻看文献,还是就在 YouTube 上找素材?

DF: 有时候我们也会扎进 YouTube 的无底洞,但我真的很喜欢看老电影。电影里的服装非常重要,它能帮助你理解当时某个人物是如何呈现自己的。LF: 以及人们是如何进行搭配的。那样的服装真的非常有力。电影里的服装就有点像是广义上的设计系列。因为你专注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时代、主题,对象和故事。DF: 就好像是你在不能观赏来往路人的时候观赏路人一样。

「所以光靠语言自然是不够的。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一部电影的图像编辑也会将色彩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把你手头正在工作中的熟悉色彩以强化的形式展现出来,会带来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DF: 是的,比如费里尼就真的非常有意思。形状方面我们不会以他的电影为参考,但费里尼所有电影里的色彩都是如此饱和,我觉得那真的非常美。

与科幻和后末日相关的设计当下正在流行,原因当然很显而易见。一些设计师面对混乱的回应是进行更混乱的设计,而另一些则以统一的设计来回应。你们在设计的时候,是在想象乌托邦还是异托邦?

LF: 对我们来说,更多的是想象未来还会给女性留下什么。在这样一个右翼横行的黑暗时代,真的特别容易会想到呈现一些带有花卉图案或是柔软的东西,那都很惹人喜爱。但那对女性形象的代表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DF: 我知道有些人会用那样的比喻然后试图颠覆它,但我们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那是一种最初通过男性视角出发的象征性解读。

LF: 你可以穿男装就行了。但我们为什么要买男装呢?

DF: 对我们来说,这一点真的特别重要。那并不意味着你是在假设一种男性的形象,而是在创造属于你自己的强烈形象。这让我想到了歌手 Viv Albertine 的自传。作为一名朋克,她我行我素并且只穿她喜欢的服装。但后来,这发生了变化。她开始穿西装,她还曾经在 Pineapple 舞蹈工作室教人跳舞。我觉得那真的非常有意思,因为她曾经是一位绝对的颠覆者,然后她放开了那种特定的形象。我希望女装可以更像是那样的。

Claire Marie Healy 坐标伦敦,是一位作家、编辑,目前为《Dazed》杂志编辑。

  • 采访: Claire Marie Healy
  • 摄影: Vicki King
  • 摄影助理: Sandra Ebert
  • 翻译: OpenArt Studio
  • 日期: 2020-0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