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单品盘点：从 Airpods、托特包，到 Hailey Beiber 的 Off-White 婚纱

早在 2014 年，设计师 Telfar Clemens 便在接受《Dazed》杂志采访时说起自己对席卷全球的现象级单品充满希望 —— 对品牌的无限潜力充满希望。“我希望能以一种令人生畏的方式进行大规模营销。就像 Michael Kors 的手袋那样，人人都想拥有。其实我的愿望比这个都更加天真，我希望成为 Michael Kors，但得是有意为之。”六年以后，标志性的 Telfar 购物托特包问世，这款单品在人们口耳相传的口碑营销下成了人人必备的非皮革手袋，销路紧俏，价格也平易近人，一举颠覆了人们对时尚影响力的陈旧观念。Essence 网站将其誉为“千禧一代的铂金包”。《华尔街日报》则将这种四四方方的简约款纯素皮革包袋形容为“打破时尚规则的 IT 包”，而歌手 Kelela 则将自己爱不释手的这款包袋（及其柔软的质地）形容为“治愈系单品”。对于这款托特包的实惠价格，作家 Michael Cuby 在今年秋天的文章中评论说：“Telfar 托特包建立了某种设想，即不管大家有多少存款，都能当时尚达人。”这显然是毋庸置疑的事实：Telfar 托特包是当之无愧的年度包袋，可能也是今年的年度配饰单品。在如今这个时代，尽管“兼收并蓄”这样的词语不断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实际行动却迟迟不见踪影，我们在实践过程中依然有许多事情有待完成，尤其是在奢侈时尚业这样一个将一切问题简单化又充满利己主义言行的行业。Telfar 托特包在时尚圈内外掀起的这股潮流正是对我们的一种提醒，让我们意识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群体的力量、艺术，以及参与的方式。

Ballislife.com 是业内人人皆知可以用来追踪高中篮球奇才的 YouTube 频道，其主频道的订阅人数有 236 万。这个频道自从 Zion Williamson 念高中起就开始关注他了。年仅 19 岁的 Williamson 身高差不多 2 米，体重接近 129 公斤，一举一动都威力惊人，灌篮对他而言就跟我们把一包薯片放到冰箱顶上那样易如反掌。可是，让他在空中以势不可挡的劲头向上向前的这种速度要是使错了力，也会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今年二月的一场比赛中便上演了这样的一幕：上场仅 36 秒，新秀万人迷便在一次转身时脚步打滑，脚上的 Nike PG 2.5 球鞋也被撕开一个大裂口，导致他扭伤了膝盖。Nike 的股价在一夜之间暴跌 11 亿美元，而球迷与行业内的各种利益相关人士都恳求这位 NBA 的明日之星不要再参与大学级别的比赛了。尽管 Nike 的股价已经回升，他们甚至还为 Williamson 设计了加固版的球鞋，可是，这位万众瞩目的新人球员（当时已入选新奥尔良鹈鹕队）却仍然深受各种伤病困扰，预计要到 2019 年年底才会回归球场。Williamson 的名字 Zion 源自美国犹他州的锡安山（Zion），人如山峰一般宏伟的他也自有一套山峰式的信条：只有根基坚实，才能成功完成各种 180 度的转身动作，因此，鞋子一定要够好。Williamson 的原话则是：“这样才能在球场上起舞。”

2019 年对于 Louis Vuitton 来说至关重要：该品牌的单品装点了今年最耀眼的一批明星（回想一下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晚会上的 Indya Moore）；由于 Rihanna 与 Kylie 不断拎着复古款单品出街，Louis Vuitton 的转售价格也随之飙升；他们在洛杉矶举办了一场回顾品牌 160 年历史的大型展览，还邀请唐纳德·特朗普 —— 美国最不受人待见的名人 —— 参加设立于德州阿尔瓦拉多（Alvarado）的新工厂开幕仪式。剪彩仪式在罗尚博农场（Rochambeau Ranch）举行，品牌承诺，将会在未来五年间为美国带来超过 1500 个工作岗位。美国总统特朗普与 LVMH 主席 Bernard Arnault 肩并肩站着，一边微笑一边握手。特朗普不知所措地拿着 Neonoé 包，像捧着烫手山芋，他还把世上最为人所知的奢侈品牌的名字念错了：“路威——威唐。”他尖声念道。网友对这一事件的回应是不温不火的失望，这表明了大众如今被各种荒谬的新闻淹没，早已无暇顾及这样的小插曲。我们如今已经接受这样的现实，即政客与品牌一样需要靠人经营，但我们仍然希望他们能相对远离时尚领域 —— 即全然由金钱驱动的各种奢侈品牌 —— 维持某种谨守原则的假象。一部分人因此呼吁，我们应该像早些时候抵制健身品牌 Equinox 那样（Equinox 的母公司大股东亿万富翁 Stephen Ross 为特朗普主持了募捐活动）来抵制 Louis Vuitton，可是，奢侈品拥趸与健身爱好者相比，俨然是对政治最冷感的人群。时尚编辑 Robin Givhan 在《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上写道：“剪彩仪式就这样在非常时期照常进行，表现出品牌对于外界声音无动于衷。他们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进程，这使整场活动显得分外不和谐。出席剪彩仪式的总统在执政期间令女性群体 —— 同时受到影响的还有移民群体乃至 LGBT 人群 —— 都感觉受到围攻，而这一人群恰恰是亿万富翁们攫取巨额利润的目标人群，这样的形势之下，是否还存在中立的立场呢？”奇怪的事情还不止这一桩：特朗普的女儿 Tiffany 是以著名珠宝品牌蒂芙尼的名字命名的，巧合（？）的是，LVMH 集团刚好在今年收购了蒂芙尼。2019 年显然是人们直面昭然若揭的灰色利益链条的一年。

今时今日，Virgil Abloh 惯用的全大写字母如同快餐连锁店 logo 一样无处不在，被人肆意盗用。唯一尚未波及的领域也许就是婚纱了。然而，就在今年，Hailey Bieber 在婚礼中披上了一款定制版 Off-White 婚纱，婚纱上不仅绣着品牌的 logo，巨大的头纱尾部还绣着一句全大写字母的“TILL DEATH DO US PART”（至死不渝）。Hailey 的婚礼造型一经曝光便被疯狂转发，光是这款头纱，就引得大家对拼写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因为这款婚纱，我们奔着高度商业化而去的日益激烈的竞争，以及我们将日常生活中的万事万物 —— 乃至其中最饱含情感的里程碑式的一刻 —— 模因化的势头，全都结合到了一块儿。这是为网红一代打造的终极街头服饰联合品牌，是酷炫的基督教大教堂与侃爷的星期日礼拜相结合的时代。服饰既具有消费主义色彩，又充满了宗教意味。随着 Instagram 前所未有的流行，“点赞”依旧主宰着我们线上线下的各种选择，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不禁要问问自己，这一刻是否只是 2019 年的一个缩影，还是说，这就是我们现在拥有的生活的本来面貌？

一身 Dickies 工装服、略具讽刺意味的商场品牌级别运动鞋，以及一顶爸爸们喜爱佩戴的棒球帽，乍看之下，人们还以为这是某位网红的“今日穿搭”（#OOTD）照呢。这其实是著名演员 Felicity Huffman 十月在加利福尼亚联邦惩教所服刑 11 天期间的入狱实景照。Huffman 因涉及范围极广的一起大学入学丑闻而被定罪。在这起丑闻中，富裕的父母通过行贿为子女铺平了通往名校的道路，Huffman 是实际在列需要服刑的 33 位父母中最早执行的一位。尽管她的入狱时间短到不足两星期，但这是精英阶层罪有应得的罕见一刻 —— 这一阶层总是能通过各种优越条件，逃避牢狱之灾。人们以 1999 年的校园电影为蓝本，为这项行动起了一个相似的名称：“大学蓝调行动”。这也进一步证明了，世界并非诸多传统机构所宣称的贤能社会。我们已经在过去的十年里看到大量骗子招摇过市，尽管他们这一次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但精英阶层依然会逃过各种惩罚。我们周遭的一切依然受到金钱主宰，就连曾经被判过刑的名人 Martha Stewart 也忍不住发话了。

Moncler Genius 今年的合作款新品将风雪大衣季节来临前的忧虑转变成了对羽绒质地充满艺术感的痴迷。这个项目在二月首次亮相，推出的服饰中囊括了来自设计师 Simone Rocha、Matthew Williams 以及 Valentino 的 Pierpaolo Piccioli 的作品，他们每个人都将各自的独特个性融入到这家意大利豪华外套品牌的主打系列产品中。得益于社交媒体上的名流，以及迎合千禧一代对新鲜事物无穷无尽追求的商业模式，Moncler Genius 在热度转瞬即逝的时尚圈很快获得了一批热情的追随者。品牌 CEO Remo Ruffini 在接受《时装商业评论》（Business of Fashion）采访时说：“你不可能每隔六个月才与顾客交流一次，你得每天都跟他们交流。”通过时尚媒体的曝光、红毯亮相，以及 —— 毋庸置疑的 —— Instagram 铺天盖地的帖子，这家公司已经凭借具有创新精神的正装与 Craig Green 设计的解构式外套 —— 看起来更像是可穿戴（却又功能失调）的睡袋 —— 超越了仍然受制于季节的多家竞争对手。上个月，歌手 Pharrel Williams 身穿一件黄色的 Moncler Genius x Pierpaolo Piccioli 长款羽绒礼服，登上了《GQ》杂志封面，这身装扮与杂志的当期主题“新式男子气概”相得益彰：“2019 年，是时候探索身份、文化与格调了”。

年关将近，有一个人的名字始终在我们的排行榜上高居不下：Jeremy O. Harris。这位剧作家、编剧、Gucci 的缪斯、演员，以及《Out》杂志认定的“剧院世界急需的酷儿黑人救星”真的是无处不在：他赏光现身《Garage》杂志（由 Roe Ethridge 拍摄）和《M le mag》杂志（由 Petra Collins 拍摄）的封面，发表文章（既采访过 Rihanna，也采访过 Megan The Stallion）；他与剧装设计师 Mel Ottenberg 和演员 Hari Nef（他参演了 Harris 的外百老汇剧作《Daddy》）共度“闺密时光”，在 Twitter 上“圈”了 Natasha Lyonne、各种评论家，乃至那些渴望在最后一刻获得《Slave Play》 —— 他的这出百老汇剧作已经引起轰动，一票难求 —— 演出票的观众。不过，Harris 不仅仅是剧院界的超级明星，他的才华与自身深刻的格调（这种格调超越时尚的界限，是一种专属于 Harris 的极具吸引力的个人风格，也是一种能与从未目睹过或受邀出席过百老汇演出的观众共鸣的格调）也息息相关。自从 Harris 横空出世，百老汇再也不是以往的那个百老汇了。当然，我们也不能忽略时尚。Harris 是今年当之无愧的时尚宠儿，鼓舞人心，如果不谈及这一点，就无法对他的影响力及无比奇妙的吸引力予以真正的赞美。还有哪位设计师没有为之倾倒呢？Gucci、Telfar、Bode、Givenchy，就连 Thom Browne 也毫不意外地被他吸引住了。身穿 Thom Browne 西服的 Harris 显然应该拥有专属于他的“咖啡桌书籍”或充满魅力的独立杂志，我们完全可以想见，Thom Browne 会在他们的下一场秀上分发这样的一本出版物。但是，没有什么比这张照片更能体现 2019 年的这场 Harris/Browne 旋风了：在这张剧院现场照上，身穿 Thom Browne 西装裙套装的 Harris 仿佛刚从 T 台上走下来便登上了自己位于百老汇的舞台。这一时刻，连同他为之撰写的一条推特：“把牧师告诫我们应当远离的黑人男性身上的女性特质全都捡回来”，就是我们希望能够带入全新的 —— 很有可能也同样失败的（肯定也会有全然欢乐的时刻） —— 十年的唯一能量。总而言之：再也没有人的走红历程能比 Jeremy O. Harris 的更引人注目、更具有跨时代意义、更有范、更美丽，也更无处不在的了（留心一下《Zola》吧，这是他与导演 Janicza Bravo 共同创作的一部电影，在高调的宣传过后，即将在明年的圣丹斯电影节竞赛片单元首映）。作家 Christopher Glazek 在 2019 年 12 月的《Artforum》杂志上预言，Harris “无疑会像业内的某些人开玩笑时说的那样，注定要与 Netflix 签下自己的第一笔十亿美元合同”。

并非每天 —— 就这里的情况而言，或者说是每年 —— 都会有运动鞋既在国际 T 台引起轰动，又在市郊一带的婴儿潮时代居民的 Facebook 时间线上引发关注。可以说，类似款式的鞋子因为获得 Meek Mil、Lil Yachty、Kawhi Leonard 甚至…… Jennifer Garner 的点赞而获得关注的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然而，最早于 1982 年问世的 New Balance 990 却做到了，这使得与鞋履有关的人口统计学上的现有界限变得毫无存在意义。这款运动鞋与先前几季早已屡见不鲜的各种丑到令人发指的老爹运动鞋 —— 炫目的荧光色调之中，是无尽的特大号鞋履 —— 完全不同，其成功（已经迭代到第五代）有赖于自身的简约特质。2019 年的这款 990v5 在外形、面料以及以灰色为主打的配色上都极其低调，而在各种极为本地化的宣传活动上，品牌方则打出了“领先于你的竞争对手”以及“运动鞋中最不为人知的秘密”之类的标语，与运动鞋本身的风格十分一致。这款鞋履的目标顾客使得人口统计学的维恩图（即用于呈现元素集合重叠区域的那种随处可见的图表）产生了更多的重叠区域，在这个区域内，新型商业模式的那一套反讽标语和病毒营销统统失效（或者就此处而言，可以说“统统被反超”）。

末日即将到来的感觉在今年越来越强烈，人们也随之打扮得越来越像是末日“准备者”一样：附有吊带的实用工具、夹子、腰包、口袋、皮带、厚底橡胶鞋，以及 Goretex 的各种单品；带抽绳的帽子，护目镜似的眼镜，就算看到 Balenciaga 牌紧急信号弹或者 Dior 牌露营用炉子 —— 用来煮开受到污染的水 —— 都已经不再让人见怪。在追溯战术型装扮的时尚与无助型焦虑之间的联系的过程中，一幅 Greta Thunberg 拍摄于 2018 年的照片出现在众多搜索结果之中，照片上的她在晴天身穿黄色雨衣，眼中充满对未来的希望，以及对自己能用潦草写就的示威招牌改变世界的信念。接着出现的是她在 2019 年拍摄的照片，画面中的她即将搭乘装有太阳能帆板的赛艇，踏上为期 15 天的碳中和之旅去往美国。她穿着一身黑色战术型服装迎着风走上船去，船身上满是“团结在科学之下”的字眼。时尚趋势撒不了谎：战术型服饰的兴起介于面对、回避与小心翼翼地慢慢准备之间。不论我们是否有能力消化眼前的局面，2019 年是真正敲响气候变化警钟的一年。

你可能会觉得：“等一下——去年的年度服饰盘点中不是已经出现过 Jonah Hill 了吗？”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这跟我们今年看到 Airpods 的宣传时无处不感受到的似曾相识一模一样。虽然这款产品几乎成了 2019 年的同义词，但其实它们真正出现的时间要更早 —— 2017 年便已首次问世。一副耳机标价超过 200 美元，这个价格标签既透着一股滑稽的富裕气息，也预示着购买者具有傲人的科技敏感度与品位。让我们以 Hill 为例，这张照片是他早晨在 SoHo 区散步时拍摄的。背景之中，一株株桉树与天竺葵在 Equinox 周围探出，Hill 则手拿香烟与咖啡，耳朵里塞着 Airpods，充满喜悦地漫步走着。Airpods 的简约与便捷描绘出了这幅田园诗歌般的画面，不过，美好的外表之下则隐藏着一个狡猾的事实：Airpods 在使用 18 个月后便会慢慢不经用，而锂电池的容量也会逐渐变少。由于电池与耳塞是粘在一起的，因此无法通过更换或移除电池来妥善进行处理。Airpods 的使用寿命不足两年，制造耳机的元件在地球上停留的时间则是我们身体预期报废时间峰值的两倍。人们对于奢侈的幻想有时会因为无常的世事而受到伤害 —— 不管是 Airpods 还是 Hill 的宁静早晨，很快就会因为他手里脆弱的一次性咖啡杯而完结。尽管肮脏的秘密堪称 2019 年的主题，然而，对于环境的公然漠视在这一年却显然已经不再受到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