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idi Bivens：好莱坞最真实的影视服装设计师

关于角色造型、塑造滑板手以及 HBO 新剧《亢奋》

采访: Olivia Whittick

时装和电影有着微妙的辩证关系，影视服装设计师 Heidi Bivens 对于这种关系的理解极其敏锐。近年来，任何在时尚界引起巨大反响的电影都可归功于 Heidi。去年的春季，伴随着《海滩流浪汉》(The Beach Bum) 这部电影而流行起来的，是油腻邋遢的度假衬衫和“以丑为美”的审美浪潮，这部有预见性的作品因此也被称为“2019年最重要的时尚电影”。
Heidi 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青少年角色服装造型师，她包容开放、充满好奇心并且不被类型所束缚。Heidi 曾与导演 Harmony Korine 携手，为他的电影《春假》（Spring Breakers）中的狂野女孩儿们设计服装；也参与过拍摄 Jonah Hill 的《90 年代中期》（Mid90s），负责电影中滑板少年们的服装造型；接着，她又挑战更复杂、更难懂的高中生角色，担任 HBO 青少年题材剧《亢奋》（Euphoria）的服装造型师，这部剧由 Sam Levinson 编剧，Drake 参与制作、美国女演员 Zendaya 主演，本周日就将播出。
我和 Heidi 约在卢斯费利斯的一家咖啡馆见面。那里很吵，于是我们只能换地方，将采访地点搬到了一个好莱坞老制作人的孙女家里，Heidi 有拍摄任务时会住在那里。装饰性的假人模特被用珍珠串联在一起，围绕着餐厅四周，衣服、各种盒子和袋子散落在一张长桌子上，一只名叫 Bugsy Malone 的猫带着一个水钻领子，叫春一般不停地喵喵叫。在一座充斥着旧时好莱坞遗存的家中，Heidi 坐下来与我谈论她在新好莱坞的生活和事业。

Olivia Whittick

Heidi Bivens

你是如何开始影视服装师这项事业的？

我从高中毕业后搬到了纽约。大学期间，我先后在《W》、《WWD》和《Paper》杂志社实习。我当时的工作是摄影，我也对新闻很感兴趣，但我很快意识到当记者可能很难过上好日子。我记得那个时候记者的报酬大约是一个字 10 美分。

唉……

但我也对电影服装感兴趣，总得来说，是对电影感兴趣。我在亨特学院学习电影制作，这是我的专业。杂志社的工作让我意识到，时尚造型可以影响和启发影视服装设计，即使它们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喜欢 90 年代在纽约生活。那个时候的我是个非常怀旧的人。

我想你是创意圈子的一部分，这个圈子中包括很多电影制作人，或者想要拍电影的人？

电影和时尚产业曾经是相互独立的，当时我真的不认识横跨两头的人。那时候我有一阵子会经常去华盛顿广场公园遛狗，在那里我遇到了 Amy Roth —— 一位影视服装设计师，她的姨妈是 Ann Roth ，最着名的影视服装设计师之一（参与了《午夜牛仔》、《暂告安全》，以及许多多部 Brian DePalma 执导的电影）。于是我开始不停地问她问题，但直到我在 Michel Gondry 导演的《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这部电影中取得工作上的突破时，影视服饰这扇大门才真正的向我打开。

你是如何开始和 Harmony Korine 一起工作的？

我之前就已经听说过《春假》，并问我的经纪人她是否可以帮我约一下与主创见面，是否可以请些人向导演美言几句。由于我和 Harmony 在相似的圈子中长大，并且受到的影响也极为类似，我们之间有许多共同语言，并很快就了解了对方。而且他的性格也很果断，一旦找到某个他感觉很好的人，就会立刻停止面试，不管后面有 10 个还是 20 个候选人。

他的电影多由角色驱动，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推动了剧情的发展，这是一个通过时尚讲故事的绝佳机会。

这是一个有趣的挑战！ Harmony 对于在电影中使用任何来自“时尚”界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但凡我提出任何关于使用现已存在的品牌或设计的想法时，他都兴趣了了。他想要把他的作品变成时尚，而不是使用那些已经存在的时尚。

听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GQ》编辑 Rachel Tashjian 称《海滩流浪汉》是“2019 年最重要的时尚电影”。

火焰印花的主意不是我原创的，Prada 已经做了很长时间了。但有时候，时尚就是一个时机问题。在时尚界，所有的东西都互相渗透。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在同一时间引爆，《海滩流浪汉》在时尚界大热也是这个原因。

在时尚方面，你是否认为角色可以带来某种真实感，这最终会让这个角色比时尚大片更具标志性？

当你考虑角色的背景，考虑创造这个人物所需要的方方面面 —— 地点、动机、以及表现方式 —— 你切切实实在创造着真实性。

在很多你曾经参与的电影中，真实性似乎发挥了重要作用 —— 特别是《春假》和《90 年代中期》—— 因为有真实性的存在，所以电影能勾起人们的怀旧情绪。要做到这一点，正确把握电影所处的时间点变得非常关键。你的研究方法是什么？

对于《90 年代中期》来说，背景时间非常重要，我几乎达到了学术考据的程度。我也是在那个时代成长的，而且我知道这部电影的大部分观众将会是滑板爱好者，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会仔细去审视电影中的每一个服装细节。我们花了很大的精力去确保这部电影中的一切事物在时间上都是合理的，保证它们都是在 1994 或 1995 年出现的。Skately.com 是个非常棒的在线搜索引擎，你可以搜到所有品牌在所有年份里的广告。Aaron Meza 是我们的现场顾问，他在那个时期拍摄了很多滑板的视频。我们那时做了一个品牌清单并且讨论哪一个角色应该穿什么品牌。我记得有一次我让 Ray 穿了一件 Chocolate 的 T 恤，然后在外面套了一件 World Industries 的卫衣，这两个都是来自加州的牌子。但我并不知道这它们在那些年相互不对路，所以那时候的人是不可能同时穿这两个牌子的。Aaron 发现了这个错误，随后， Spike Jonze 在看摄像机测试片的时候又指出来：“牛仔裤应该更大一些。”

人们对这部电影中在道具和造型方面的超精确年代感给予了很多赞誉。

任何了解当时风格的人都会了解到它的精确性。人们会穿一些特定的品牌 —— 这就是你与世界沟通的方式，你通过这些品牌来告诉世人你是谁以及你在干什么。这是件大事！

那是自然！

在《亢奋》以及《海滩流浪汉》中，我在研究的过程中花了大量时间去查找真实的人们的照片，那些真实的街拍照片，或者是一些普通人的随机照片。我尝试着寻找真实世界的人们穿衣打扮的例子。

要让人看起来很真实，好像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这还挺有意思的。

甚至有时候连找到真人的照片都很难！在拍摄《亢奋》的时候，Hunter Schafer 演的是一个跨性别角色。即使在一年前，网上也没有很多时尚前卫的跨性别少女的照片。 Hunter 是一个模特，所以我在网上找到的很多照片都是她的。以生活中的真实的人为参考，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这些年轻演员对服装的影响有多大？就像 Hunter 的情况一样，在年龄和性别认同方面，她与所饰演的角色 Jules 的亲身经历其实非常接近。

这部剧刚开始的时候，我把 Jules 想象成一个动漫人物，就像剧本中描述的那样。她真的很喜欢美少女战士，当时有一个想法是她应该拥有糖果一般的大眼睛 —— 糖果色的，穿网球裙和大鞋子。在电视剧开篇，Jules 会期望通过男人来验证自己的性别，而且对她来说，吸引男人的视线非常重要，但随着故事的进行，她渐渐不那么在意男人们的想法了，并且开始以不同的方式体验爱情。我觉得她对这个变化感到惊喜，逐渐地她成为了她自己。所以我们就不会再看到人物原先的那些糖果般的动漫装扮了。

随着故事线的推进，角色也会渐渐改变他们穿着，我喜欢这一点。就像是随着我们经历不同的情感历程，我们在生活的不同时期确实有不同的穿着。

在最初的造型试穿时，她对于自己要穿一些可爱的衣服而感到非常高兴，但是当她慢慢进入角色，她也能够体会到人物深层的情绪，提出更多关于 Jules 的着装上的看法。

角色和演员之间的身份界限开始变得模糊，这感觉有点超现实。

对于 Zendaya，她在剧中的造型我并没有特意做什么。我和她的第一次碰面时，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和一条 Re/Done 的牛仔裤。我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她看起来就像她自己”，我也因此得到很大的启发，知道如何去塑造 Rue 的造型。对我而言，她不是一个二次元对象，从很多方面都显现出来这一点，这也是我们试图在剧中探索的东西。

经常和年轻人一起工作，研究他们的穿着 —— 你预测的下一波流行趋势会是什么？

我真的不太清楚接下去会流行什么。我喜欢“人要为自己打扮”这个理念，也很中意新的怪奇风，不去追随潮流。人们创造他们自己的风格和潮流。更多是关于这一点，个人主义。

你职业生涯中哪一个角色造型起来最有趣？

Moondog 是其中之一，以及《亢奋》中的 Jules 和 Rue。为他们选择造型真的没有规则可参考。当你可以尽情想象，任由思绪驰骋去搜集各种创意，在这种情况下，创造力是没有边界的，这是最令人兴奋的事情。

关于《亢奋》，你能透露点什么吗？

这部剧和之前的电视剧集都不同。我觉得它肯定会让观众感到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