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调查：Loewe 真皮一脚蹬乐福鞋

这个鞋盒现在装着一双新皮鞋 —— 一双乐福鞋，我是四月初入手的。鞋盒上的的标识不是公司的最初设计，而是受德国书法家和排版大师 Berthold Wolpe 的启发进行的重新设计。商标写作 Loewe，德语，发音为“罗-意-威”，1846 年由几位西班牙的皮革工匠们合作创立，但是直到 1876 年，在手工匠人出身的德国商人 Enrique Loewe Roessberg 加入以后，才正式拥有自己的品牌名称。 2013 年，在创意总监 Jonathan Anderson 的授意下，设计工作室 M / M(Paris）为品牌标识选择了一种新字体，得以将两位德国流亡艺术家的遗产结合在一起。新的标识出现在一系列的服装和饰品上，从围巾到毛球毛衣，这个标识是一个文字的排列组合，由四个 L 的变体组成的标识，设计时还参考了旧时用于烙印牛只和皮革的铁章。

围裙式鞋头、抛光牛皮，同色调缝线和可翻折的粒面皮革鞋跟 —— 我的这双 Loewe 乐福鞋走的是简约路线。可翻折的鞋跟某种程度上是 Anderson 的最爱，在 2019 秋季系列的巴黎秀场上，好几款鞋履都是采用了此款鞋跟设计。《Vogue》的 Sarah Mower 在看了秀以后直接用 “天马行空般的自由联想”和“鼓励仔细观察”等语句来评价这个系列中的一些服饰。对于这款乐福鞋，Anderson 任他的奇思妙想自由游走，延伸出了多个版本，比如，小牛皮踝靴版本、鳄鱼纹压花皮配以嵌有切割水钻的异形跟版本。更别忘了还有精致讲究的吸烟鞋版本。不仅如此，Loewe 新包装以米白色为基调，品牌将这种颜色命名为“Humo”，在西班牙语中恰恰是“烟”的意思，这让人想起该公司最初作为皮革烟草盒手工作坊的历史。根据 LVMH 集团的官方说明，这种颜色是 “Loewe 的新语言”，同时也“参考了图书馆中存放的精致典雅的典章文集”的色彩，所以，我把“Humo”色的鞋盒放在了卧室的书柜上。

我的这双皮鞋并没有刻 Loewe 字母组合徽标，也没有任何显著的品牌标识。这双鞋的鞋面上饰有一条带槽口的皮革条，可以装下一枚硬币，这让它与便士乐福鞋（Penny Loafers）有了相似的特征。据说便士乐福鞋在 20 世纪 30 年代极受欢迎，在当时，人们将硬币塞进鞋面的钻石型槽口中，留着在需要打紧急电话时使用。这种鞋型说到底还是起源于 1936 年，当时美国公司 G.H. Bass & Co 推出了他们的乐福鞋，并取名为“维珍乐福鞋”（Weejun Loafers，“Weejun”是“Norwegian ”挪威人的简写），后来被人成为便士乐福鞋，并成为学院风格中最常见的单品。时尚记者 Nancy MacDonnell 在她为《T Magazine》撰写的一篇文章中说道：“当时，许多女人购买和穿着男人们的鞋码，以至于两年以后 Bass 公司不得不按照原版推出了女士版本的系列产品。”

我的乐福鞋同样也是男士鞋码，只不过我这么选择并非出于上面故事中提及的原因。四月中的一个晚上，我第一次穿上这双鞋，搭配了高腰紧身黑色 Levi’s 牛仔裤和大开背碳素灰 Marni 毛衣，出席一场在书店举行的关于爱尔兰小说家 Sally Rooney 的活动。我站在人群后面和别人闲聊，内容关于 Rooney 的最新小说《Normal People》，主持人评论小说主人公时说道：“Marianne 穿平底鞋，大家都觉得她丑。”不光是外貌，在小说中，被形容难看的，还有 Marianne 的鞋。这不是我第一次和某个虚构的“Marianne”心心相惜，我心里还有一个更笨拙的角色，但我对她的爱却是永恒：那是简·奥斯汀书中的 Dashwood 女士。谁还会去穿乐福鞋呢？

愿意穿、而且常穿乐福鞋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比小说更诡异的故事的主人公，他名叫 Bernie Madoff。这位庞氏骗局策划者最爱的造型单品之一便是比利时乐福鞋（Belgian Loafers）。比利时乐福鞋与西班牙乐福鞋的显著不同点是，后者的鞋面上通常饰有蝴蝶结装饰。Madoff 被判处长达 150 年的有期徒刑，服刑地点在一所位于北卡罗来纳洲布特纳的中等安全级别的联邦监狱。在 Madoff 的牢狱生涯开始之前，曾有爆料称他拥有 300 多双比利时乐福鞋，从鸵鸟皮到鳄鱼皮，涵盖了各种珍稀皮版本。巧合的是，比利时乐福鞋款式正在时下的街头风中再一次重生（美国女星 Chloë Sevigny 穿着这款鞋看上去棒极了，时尚设计师 Isaac Mizrahi 也是。同样把这款鞋穿出味道的还有 Supreme 前任创意总监和品牌 Noah NYC 创始人 Brendon Babenzien）。不过，报道也称， Madoff 如今在监狱中的杂货商店任职，贩售“运动鞋以及淋浴时穿的一脚蹬拖鞋”。

就观察的仔细程度而言，观察一个犯罪分子和塑造完美小说角色所需的洞察力简直不相伯仲。而对于澳大利亚作家 Helen Garner 来说，她把这两件事全做了。她的作品最近被我收入个人藏书中。在去年的一次访谈中，Garner 说：“我会因为一些人脚上穿的鞋子而对他们心生鄙视，这让我不能公正评价他人。 更甚者，这不仅仅是一种审美评判：这种评判……准确的说，是某种道德评判，是与他们鞋子选择相关联的某种道德品质。”

真皮乐福鞋是多功能的，不仅可以带来常春藤和华尔街的精英世界的气息，还能帮助大明星作秀。“我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不穿高跟鞋的一天。” Beyoncé Knowles-Carter 在 2012 年曾表示；那一年她入选了《人物》评出的“世界最美女人”名单并登上了当期杂志的封面。这位 30 岁的新妈妈曾经是举世闻名的高跟鞋达人，她穿着高跟鞋练习舞蹈，并对她的伴舞作同样的要求。她又接着说：“现在我有孩子了......我正在买乐福鞋。”作为最伟大的娱乐圈明星，Beyoncé 为自己私下的休闲时光选择了不少双 Nicholas Kirkwood 以及 Alexander McQueen 的乐福鞋。

乐福鞋造型风格合适与否通常是一个地区性问题。这就要说到 Gucci 。自 1984 年起，该品牌的乐福鞋被大都会博物馆收为永久藏品。 2017 年， Gucci 做出了一个引人争议的大胆举动，邀请街头风格大师 Dapper Dan 重新出山，与品牌合作推出新的男装线。这位纽约哈莱姆黑人区出身的设计师通过花卉乐福鞋走在时尚行业的尖端。与意大利时尚大牌的合作让他收获颇丰，其个人工作室在哈莱姆区重新开放，所有材料都由 Gucci 提供。在《GQ》去年的一次访谈中，Dapper 谈到他与 Gucci 的合作时说道，他长久以来都希望挑战常春藤学院风（“那些穿着好鞋的家伙”），“最后，还是草根街头风格赢了。

在中央公园的另一边，我的真皮乐福鞋陪伴我探索虚构的世界。我穿着它去看电影。乐福鞋在电影史上有头有脸，或者至少出现在电影中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脚上时很好看。 Stanley Kubrick 十分喜欢导演 Whit Stillman 的作品，特别是《巴塞罗那》（Barcelona），因为这部片子诠释了“一种用谈话推进叙事的新手法。” Stillman 电影中的角色经常都是穿着乐福鞋边走边说。他的“大都会喜剧三部曲”——《最后的迪斯科》（Last Days of Disco）、《大都市人》（Metropolitan）以及《巴塞罗那》—— 被认为是“中产爱情之命中注定系列”。正是在 1994 年的巴塞罗那，他完美地捕捉到了那个女人的慵懒，午后的露台，与朋友们跳起弗拉门戈舞，她穿着蓝色破洞牛仔裤，搭配了一双黑色的乐福鞋。而 Jonathan Anderson 那座以伊比利亚石灰岩为原材料建造的概念旗舰店 —— 位于马德里的 Casa Loewe，看起来一如 Stillman 的风格。我这双 Loewe 乐福鞋有喧嚣的电影画面感，为后期音效艺术家解决鞋子应该如何发出声响的难题提供了思路。

大多数情况下，我会穿这双乐福鞋去工作，它非常符合曼哈顿切尔西艺术画廊着装要求，因为它是黑色的。 在某些方面，它也非常符合我对自己着装风格的特别要求 —— 实用，适合奔波来去。四月下旬，我的朋友 David 在晚饭后送我步行回家，路上有一个男人大声地朝我们喊道：“我爱你的鞋子！”他的喊话对象是 David。David 当天穿了一双带金属鞋头的蓝绿色皮靴 —— 来自 Raf Simon 为 Calvin Klein 贡献的最后一个系列。 我突然对自己的乐福鞋心存感激，因为它可以避开路人的视线。今晚，一个陌生男人，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都没有朝我大喊大叫。

Thora Siemsen 是一名职业撰稿人，现居纽约。